（作者：黄镜菊）“你吃个橘子好不啦？”

见到程勇的第一面，吕受益递给他一个澄亮的橘子。

在《我不是药神》里，橘子这一物事出现了不止一次——在从第一次见到吕受益后，时隔一年，程勇在病房里看到了彼时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吕受益。他身形萧条，好似蜷缩在床上，勉强笑了一下，向程勇努了努嘴：“吃个橘子吗？”角落里的橘子，亮得夺目。像是那一份内心强大的活下去的欲望。

还有刘牧师和印度神药厂商通话时，吕受益低头剥着一个橘子，他本就瘦弱的身子佝偻起来，埋着头，更显羸弱；程勇拿到印度神药在华代理权时，吕受益愣笑着，剥着手里橘子的皮，听到这个好消息后，他呆滞了片刻，手头动作停下来；吕受益最后选择自行了断后，他的葬礼上，黄毛坐在台阶上，泣不成声地剥着橘子，来不及细细剔除橘络便一口吞下，汁水从他的嘴里溢出，我能想象到它的气息顺着屏幕，漾在我的鼻尖；而在程勇因卖假药被关押上车后，他面露笑意，看着道路两旁挤满的人群，看到了吕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。他的眼泪一滴滴掉落，模糊的视线中，又看到了吕受益拿着橘子，长久凝视着他。

尽管影片全片都蒙着影影绰绰的昏色灯光，但橘子的确是里面，让人挪不开目光的亮色的存在。

我有橘子有天然的亲切感，不仅仅是因为它清香扑鼻，更在于它酸与甜口感的融合给予味蕾以跳跳糖的触感，它多元化的风味组合。更在于，它像极了生的希望之光：你看那橘子多鲜艳，“这种水果，本身就代表了生机，希望，拯救。它最接近于阳光。”

近几日，B站上总能看到黑白封面、名为“再见，巴普洛夫大叔”的作品，仔细看了许久，才明白里面的巴普洛夫大叔前些日子因为感染新冠肺炎去世。巴普洛夫大叔是去年五月才开始活跃在B站的美食区UP主，他的作品无一是用昂贵的摄像摄制，餐桌上也绝非山珍海味，有且只有几碟俄罗斯特色小菜和一瓶满满当当的伏特加。一直以来，他吸引网友的，从来就是他近乎朴素的生活和对酒当歌的快意生活态度。他喝伏特加，总爱说些祝词——“祝你们永远健康漂亮。”“干一杯吧，希望生活越来越好。”“朋友们，敬这个夏天。”他喝酒，从来不是因为应酬或苦闷发泄，而是敬友谊，敬四季更迭，敬惬意生活。但说得最多的，还是健康。

他患有强直脊柱炎已有多年，这种免疫缺陷使得巴普洛夫大叔在新冠肺炎面前更为脆弱。但在他的视频里，他对于生活的热情不改。在巴普洛夫大叔的最后一个作品，他只吃了几个小面包，在夏季的葡萄藤下，没有喝酒，只竖了竖大拇指。

想起法学概论的课上，湘琛姐一字一句道：“人的基因要求人在生命的紧要关头做出保护自己的机制。”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，表现得更多的是对生的渴望，是对喜爱物事的万般依恋。于吕受益而言，是手里常有的橘子；于巴普洛夫大叔而言，则是一杯敬万物的伏特加。

海子在诗里道：“玻璃晴朗，橘子辉煌。”我只感受到诗里洋溢着最澄澈的天空下的阳光，还有他道不完的对生的渴求。

忽然想起了那个一家罹患血友病的小学同学。上次见他已是五年前，那是个晴朗的日子，他牵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，人胖得像个发酵的面团。萨摩耶伸着舌头狂奔，狗绳松松散散地挂在他的腕口。我回过头，不忍多看，希望他能一直喜乐健康，好运常在。

毕竟啊，人世间，酸甜苦辣，若长良川。尝过了世间的苦涩，庸常生活总会给个拥抱，给个糖果，让我们的嘴里也能存有些许甜。

编辑：黄镜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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